18. 枣泥山药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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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柳眉就赶了去潇湘馆看黛。

她与潇湘馆的紫鹃、雪雁、春纤几个，本来就熟，又是宝指使来的，自然大摇大摆地就进了潇湘馆的正厅。

“我的天那！”

柳眉咬着手指，一脸震惊地望着紫鹃给黛奉出来的饮食——

“这……这是……”

“柳眉姐姐怕是不认得，这叫五香大头菜，原是咱们南边才有的。”

雪雁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说。

柳眉怎么可能不认得，她原本就是包邮区长大的。

“那……还有那个……”

柳眉颤颤巍巍地指着另外一边放着的一碟佐料。

“呵呵，”雪雁这会儿也不觉得有跟柳眉客气的必要，干脆地说，“这个呀，是麻油醋。”

最后，柳眉指着给黛的一碗粥说：“江米……江米粥？”

雪雁点点头，冷笑一声。

“你们姑娘，在南边的时候，难道也吃这些个？”

雪雁犀利得很，直接回了一句，“柳眉姐，你觉得呢？”

柳眉捂脸——高鹗老先生强大的愿力啊！

以前柳眉在读《红楼》的时候，就最最痛恨高鹗胡写乱写，给黛喝火腿白菜汤，加青笋紫菜，搭江米粥，配五香大头菜，蘸麻油醋。

如今在这花团锦簇的大观园里，贾府也是刚出了个贵妃，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令柳眉没想到的是，贾府竟然给黛吃这个！

五香大头菜是南方最常见，甚至是最便宜的佐粥小菜。黛原本是巡盐御史膝下的独女，祖籍姑苏，自幼在扬州长大。她以前在扬州的时候，金尊贵的，怎么可能吃这个？柳眉想，至不济，也得是那最最上品的云南玫瑰大头菜吧——不，偏还不是，偏就是那最寻常的，最寻常的倒也罢了，这大头菜，还配麻油醋。

柳眉绝望地想，南边的习惯，往酱菜里加一点儿子麻油，点一小勺白糖，是有的，可是哪家吃小菜是往里滴老陈醋的？

还有那江米粥也是罪过。早起喝碗热粥倒是没什么大毛病，可是这江米粥哪有粳米粥好消化，偏又是林妹妹这么弱的脾胃。

柳眉想着想着，就觉得这火直从心底往上窜。

都在传贾家吞了林家的绝户财——就算退一万步，贾家没从林家得一分钱，两家是这么近的亲戚，林黛的亲娘是贾府嫡出的姑奶奶，贾府就给林姑娘吃这个？

叔可忍婶不可忍，柳眉两道柳眉立时就朝起竖了起来。

“厨房也不过那么些人手，”黛听见柳眉与雪雁的这一番对答，淡淡地一笑，坐在桌旁，“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早起都要饮食，又岂是那么容易好张罗的？”

柳眉万万没想到黛竟替贾府的下人说话，心里着实是感动。

可黛只尝了一两口江米粥，就立即将手里的勺儿放下了，偏过头去，摇摇头，示意不吃了。

柳眉见了，几乎要厥倒——就黛这点儿子食量，她的身子又怎么能养好？黛又不是宝钗，又不需要减肥？！

偏这时候黛开口问柳眉的来意，“宝二爷叫你来的？”

“是——”

柳眉压根儿没顾得上说宝的意思，突然就拉起紫鹃的手，问：“紫鹃姐姐，这潇湘馆里，可有炉灶？”

紫鹃此刻是一脸懵圈状。说实话，贾府待黛如此，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更何况，紫鹃也是贾府的家生子儿，说不得主家的闲话。因此就连紫鹃，也比不得柳眉，一见了黛的膳食，就气愤成那样。

紫鹃茫然地点了点头，“有……”

雪雁过来，向柳眉解释，说：“我们姑娘时常需要吃药，所以有能熬药的小炉子，还有一副银铫子。”

柳眉立即就说：“宝二爷是担心林姑娘早间饮食上没胃口，所以才吩咐我过来看看。依我看，姑娘还是该再吃些好克化的，补血补气的吃食才是正理儿。”

紫鹃听着，也觉得有道理，便为难地看了一眼黛。而雪雁一介小丫头片子，干脆就冲柳眉“呵呵”了两声。

黛淡然开口，“潇湘馆的吃穿用度，一纸一草，都是和府里的姑娘一模一样，就是如此，已经惹不少人闲话，又何必要这要那，徒惹人嫌烦？”

黛天性高傲自尊，人又敏感，自然不愿与厨房仆役之流，这等小事上多计较。

可柳眉哪里肯依，当下就说：“林姑娘您信得过我么？”

她想想不对，应该先扯上宝这面大旗，“您信得过宝二爷么？”

黛不明白她要说什么，只睁着一双明净的大眼睛望着柳眉。

紫鹃在后头低低地叹一口气说：“若连宝二爷也不信，那又还信得了谁？”

“林姑娘，您既信得过我，我这就张罗些许吃食给您。不管怎样，您先试试！”

柳眉看着黛，就觉得心底一股热血在往上涌。

——她可是十足黛粉，十足黛粉！

眼睁睁地看着黛受高鹗老先生乱写的这些吃食荼毒，这简直就是拿了把刀，在她心头来回挫啊挫啊挫的。

黛迟疑着开口，“这……太过麻烦眉儿……”

柳眉连连摇着双手，“不麻烦，不麻烦！”

得爱豆开口唤一声“眉儿”，她心头就已经仿佛盛开了一朵花儿。

一转身，柳眉就拉着雪雁去寻炉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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