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他现下所学的棋局难度不大，却也需要好生思索一番才能破局。宝依据先生所教皱眉想了半天，才琢磨出些许眉目。偏生此时已经临近饭点，贾母身边的人来请了好几道，他只得意犹未尽地放下棋子，先去吃饭。

席上，黛也在。宝一见到她，便记挂起先前托人送去的药丸。因见黛的脸色依旧苍白无色，他不由有些心疼。

“我差人送去的药……糖豆，你没吃吗？”

差点就直接说出来了，宝慌忙改口，幸而他说得急，妹妹应该没听出来吧？

宝看着黛如往常一般淡然乖巧的模样，心里不太确定地安慰自己。

没错过黛掩唇的手顿了一下的小八都不太忍心去告诉宝人家早就看出不对劲了。索性，两个单纯小孩之间的交流不需要它去提点什么，它便没有吭声，壁上观。

黛确实察觉出了一丝古怪，她低下头，眉心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先前她就曾疑惑，为何这糖豆唯独她有，其他姐妹们都未曾收到，现在倒是有了一丝头绪。如果这瓶里根本不是糖豆，而是特意为她准备的药，就说得通了。

“多谢二表哥好意，我回去便吃。”

她的声音并无异常，丝毫听不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侧的手其实是握紧了的。

宝以为她这是把自己的话放在了心上，顿时喜不自禁。

“好，那糖豆味道极清淡，你定会喜欢。”

添油加醋地为药丸说了一番好话，宝想起一件紧要的事，又急忙改口：“不过也不能多吃，一日一粒便可。吃多了，牙会痛的。”

他把小八平日里与他说的也说了出来，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说得极为认真。

黛被他的神情唬到了，愣了片刻才微启唇，轻声应道：“好。”

方才她本是有些介怀的，总在意是不是自己病弱的身子让人看轻了去，所以表哥在送礼的时候，才会特意掺上一份药。只是她的身体状况她心里清楚，哪里是寻常药物治得的。表哥这么做，也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可她能察觉出来，表哥似乎并不是在可怜她，反而是当真在为她考虑。他絮絮叨叨的模样，颇有几分爹爹平日里劝她吃药的架势。

想起远在江南的林父，黛心中低落，又不敢表现出来。幸而大家都注意力都在宝身上。黛独自感伤一会，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反正以表哥的情况，也买不到什么珍贵稀奇的药，应当是些调养身体的普通药丸，她就当做糖豆吃好了。

权当还了表哥一片心意。

思虑清楚后，黛总算放下了芥蒂。她抬头看了一眼宝，忽然抿唇浅笑，一双水润的眼睛也被笑意浸染，灵透得好似天上的月牙。宝看傻了，忙低下头，掩饰性地喝一口茶。

他害羞地躲了一会，等到黛也低下头，慢慢地品起茶来时，宝才渐渐瞪大眼睛，反应过来自己痛失了何等良机。

刚才他明明可以借机和林妹妹加深一下感情的！

宝格外后悔，现在林妹妹明显又冷淡下来，他想去攀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一来，他心里更加难过了。悲痛了好一会，宝才终于想到一个理由，可以稍微安慰一下他自己。

如果一直盯表妹看，系统哥哥一定会来阻止他，到时候才是真的连接触也不行了，现下虽然没能聊几句，但至少，他们还可以同桌吃饭。

所以他方才的克制是对的。

“成熟且稳重”的宝心里在滴血。

就在他垂头丧气的时候，那边，吩咐完丫鬟婆子的贾母也扶着鸳鸯的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才进了屋，她就刻意板起脸，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你还记得吃饭，我以为你成仙了，看不上我们凡间的这点子吃食。”

宝冷不丁听见，吓得身子都抖了抖。他忙抬起头来，三两下扑到贾母怀里，抱着她的腿撒娇：“老祖宗，孙儿错了，孙儿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你快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贾母就是吓唬他，这会被他哄得心情舒畅，哪里还崩得住脸。她伸手捏了一下宝的脸颊，半嗔半喜道：“你还知道关心身子！”

“那是，宝心中呀，老祖宗你最重要了。”

刚掀帘子进来的王熙凤笑着接话，简单一句，又哄得贾母眉开眼笑，高兴不已。

“这家中啊，就属你们两个嘴甜！”

她说着责怪的话，可脸上神情分明是欢喜的。

王熙凤极其自然地走到贾母身边，扶着她在席上坐下，嘴里妙语如珠，说得一屋子的人脸上笑容就没停过。

伺候着贾母入席后，王熙凤一边与她布菜，一边说起家里家外的趣事。这说着说着，便说到了近日发生巨变的薛家身上。这原本是件极严肃的事，可在她口中，竟如同先生说话本一般，跌宕起伏，惊险万分，把一众小丫鬟都说得入迷了去。就连贾母这类本知晓其中大概的人，这会也不由捧场笑道：“是吗？竟有这么惊险？”

“可不是。”

王熙凤夹了一筷子酥肉到贾母碗里，脸上依旧挂着三分笑意，眉梢微扬，越发衬得她明艳逼人。她见大家都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又满面笑容地改口道：“不过我那姑母也是福气，听说家里养了一个千娇万宠的女儿，识大体，会管家，模样也生的极好，旁人见了，谁不夸一声大家闺秀！不像我，大字不识一个，只会给老祖宗丢人。”

“你瞧瞧，你瞧瞧。”

贾母乐得用手指着她，笑着与众人道：“到我这儿寻乐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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