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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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夏日渐浓，覆盆子地长出果实累累，我开始对自己忙活的事逐渐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无论是曾履行神职，还是以贵族身份来人间的经历，都不曾有这类新鲜愉悦感：它很难用具体的言语来形容，却清晰之极，能让我心旷神怡，尤其是每天忙完之后回药师岛----我伫立船边，远远一眼望见守在码头的高挑人影，他的白衬衫在夜风中就像箭羽般鲜明，所有的繁琐感在这一刻化为喜笑颜开，我大声朝他招呼道，“嗨！希绪弗斯！我回来啦！”

“露娜，晚上好啊。”

希绪弗斯笑容满面，等我三步并两步跳下船，熟练地接过我手中的医疗箱子----他每晚都等待着这一班从圣域归来的航船。

“嗯？露娜，你还捧着----”

“你鼻子真灵，闻到了香味吧？希绪弗斯，这是我今天在镇里买的茉莉花，十分漂亮----”我描述道，“叶子绿油油，花朵像一个个的小白纽扣，更重要的是，它很香哦。我放在你床头，让你能闻着它入睡，好不好？”

他连连点头，愉悦温和道，“想得真周到，露娜，谢谢。来----一起交给我拿着吧，你工了一天，累不累？”

哦，对！这是工----我居然也工了。在药师岛当种田村姑和在圣域处理人类的各种伤势病症，就叫工。从前这个词对贵族来说无比荒诞，而----神话时代，我驾着鹿车从天空经过，巡视神庙聆听各种祈求后，也会回归奥林匹斯山的神殿，可被侍女们簇拥迎接，环顾人类敬献的贡品时，我没有产生丝毫，能和现在比肩的欢喜满足感呢。

因为一切都是源自----这个等候陪伴我的人吗？

面对希绪弗斯的关心，我笑着脱口而出，“没什么，我一点也不累！”

可说完，望着身边这个满满都是温暖关怀能量的男人----他一手稳稳环着花盆，一手拎着医药箱，还会体贴地询问我。我突然意识到----从前希绪弗斯把雅典娜和她的人间事业视为最重要的存在，凌驾于我之上，是不是，和萨沙那副该死的柔弱外表脱不了关系？是不是在他那颗爱保护弱者的心看来----人类孱弱需要保护，而我，实在太凶狠了呢？

……他对我最好的时候，都是我一副虚弱惨样时……

我下意识地打量自己：和女神高挑丰姿的真身相反，这个少女的外形，瘦巴巴活像一只麻雀，可不就是一副不起眼，一折就会断掉的纤细无能样？怪不得时刻被他关照呢！

我抿了抿唇，再看看身边伴着我行走，高大英俊的男人，各种念头翻涌，一时想反正他看不见，要不要悄悄化出真身，看着和他更配？一时又恼火他是不是更喜欢需要他保护的那一款？

呵呵----

但我步履，坚定而稳当。反正眼下，他就在我身边伴随不离----我像狩猎一般，带着威胁猎物感，稳稳盘算将来：如果等雅典娜降生，希绪弗斯又义无返顾为她而战……

那么真可惜，他就是要选择与我为敌，非要令自己当俘虏，可不是我的问题！一开战，我不会再顾及他的英雄威名和心情，直接把他掳走多容易啊！这才是真正神的行为。比如我父亲，众神之王宙斯，不就常常这么干吗？

月光清明照亮四野，我的猎物似乎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了平静下的异常，他转头，略带迟疑地试探，“露娜？你……还好吗？”

……不想太早刺激他，我清清嗓子，环胸冲他神秘一笑，“还好，我只是，只是在想今天白天遇到的事，想不想听我说圣域见闻？希绪弗斯？”

他的声音在夜晚格外平缓安宁，“好啊，精神奕奕的露娜，我，洗耳恭听。”

我打着想叫他看明白这一代根本不如从前的主意，把最顽劣的迪斯马斯克和最自恋的阿布罗狄种种行径，丝毫不夸张地告诉希绪弗斯，结果，却只换来他毫不见怪的包容微笑----好吧，那我就上个猛的。

“你知道双子座的双胞胎兄弟吧？叫加隆，被称为小魔鬼的那个。今天他居然施展出了极强的拳法----只用一个手指头，就把圣域的好几名练习生，给打得浑身骨折，连白银圣斗士教练的圣衣，都碎了。我想，现在史昂正在教习穆如何修理呢。而加隆的双胞胎哥哥，听说像神之子一样的撒加，看着肆无忌惮摆明了在挑衅的弟弟，脸色可不大好。希绪弗斯，你说，双子座历来都是这样？一面黑暗邪恶，一面光明善良？”

希绪弗斯把脸转向我，郑重道，“不，露娜，并不能用善与恶这样单纯对立的字眼来描述灵魂的真实……尤其是双子座……露娜，你知道吗，就算是代表人间正义与爱力量之地的圣域，也有光明之中的阴影。”

“哦……”我惊讶无比，打量这个如同笼罩着圣光月色的男人，“你……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说。我还以为，在你这样传奇英雄的眼里，圣域的一切完美无瑕呢！”

他浅笑着摇头，声音更有耐心，更温和，“不，圣域就像人类世界，纵然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但，能够不断地意识到，反省改正，一切美好灿烂的希望才会一点点变成现实。露娜……我和你说一件圣域的具体事例吧。”

“曾有一位叫阿斯普洛斯的双子座黄金圣斗士，他是我从小的好朋友……”

我聆听着这娓娓道来的温柔声音，他的神情就像是卸下盔甲的骑士，回到家乡以诗篇传述同伴们的光辉----

“圣战后，阿斯普洛斯向教皇史昂进言，立下约定：双子座的双胞胎兄弟，其中哪一个都不应该被看做邪恶的黑暗之星。应该得到同等的教养和对待----这样的要求，打破圣域千百年的一贯传统。而变革的结果，你也看到了，露娜。”

“明白，这就是你所说的反省改正……”我自己，也曾就这点一针见血骂圣域骂塞奇骂得爽快，相信当时的凶悍之姿深深留在了希绪弗斯的脑海里……我凝望他，“嗯，圣域历来严苛对待双子座兄弟，是大错特错的行为，对吗？”

他坦诚点头，“对。错误地对待本不应该割裂开的骨肉兄弟，人为判定黑暗之星并施加惩处，无论是不是雅典娜女神或者教皇的本意，这种行为本身，都真正错得离谱。”

这话，尤其是最后这句，听得我神清气爽，似乎，他不再死心眼地一个劲维护雅典娜了嘛。很好。我有时间和他慢慢磨，一点点，反复叫他看清楚雅典娜的可憎面目。

此刻夜风花香气氛极好，我凝视这个男人，目光是他看不到的温柔流转。